风刃吟啸

哪怕是准备再充分的告别,也痛得这么锥心刺骨。

记忆之与生命是什么?

有人说记忆是种镜像,我们在其中看到了你是谁。

那么——梦,是否是你和镜像之间那面镜子?

有时候最深的悲伤,来自梦中的记忆,那些熟悉的场景,以及熟悉却叫不上名字的陌生的面孔。

一切都没有瑕疵,只有白和光影游移,那张冰雪制成的床,华盖上雕刻着细腻的图案,是什么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折射着梨花般的柔光。

沐浴后的她躺在那里,仰面看着华盖,光洁的肌肤上似乎洇起了一层水雾,修长的脖颈裸露着,像块稀世润玉。

我们预约了世界上最快的杀手,据说他有一把风刃,锋利的只让你听到声音。

焚香轻袅飘摇,松脂伽罗的沉寂恬然,无法安抚我的颓败失神。

她把目光缓缓转向这边,美眸顾盼抿笑倾城,我陪她说着日常,如同千百个平凡的日常。但谁都知道,这是告别。我不敢触碰那条界线,怕自己掉入某个永无止境的沉沦。

我最痛恨仓促的别离,可现在这该死的准备充分的别离,也没好到哪里去。

“想来点音乐吗?”我勉强伪装的轻松愉快。

“不要,我喜欢安安静静的,你的声音行走在安静中,仿佛曾经我们一起在烟堤上看到的白鹭。”她似乎否决了我接下来的所有提议,像极了以前冲动吵架时的重演,只不过摘除了愤怒的部分,真想一直演下去呐,把几世的轮回全都演尽,我开始后悔那个愚蠢的预约了。

“我有点紧张呢。”她在嘴角勾起一抹笑,淡到不易察觉,转而轻轻叹息,带出一阵轻咳。

我攥住拳心头狂震,沉进了深渊,他来了。

“别紧张,我在这儿。”

“我没事,就是想清一下嗓子,你喜欢我唱的歌不是吗? ”她挪动指尖勾住我的衣袖,天鹅般的长颈上凭空多了一丝红线。

即刻这细微的冰玉上的裂痕伴随咳嗽喷出缕缕血丝,将那根“红线”沾染成了指宽的“丝带”。樱桃色的血宛如弦月之下许愿池的喷泉,有种蛊惑的悸动,是夜风跳着舞步滑过雪峰时的吟啸。

风刃,锋利的只让你听到声音。

没错,世界上最快的杀手,已来。

我展开手掌捧著她的下巴,遮挡住喷射的血雾,手背上瞬间湿漉漉的,但依然防不住那些高压的液体从手指缝挤过来,溅在眉眼间。

她的眉毛抖动着,几滴血聚在眉梢,似泪,似绯月。

我和她额头相抵,轻柔地吻她的颊,她的鼻,她的唇,低声喃呢: “别怕,该说再见了,没事,我爱你。”

她的唇冰凉,我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上面沾染的温热血珠,惊艳了味蕾,像用冰荷瓣取了烈酒来喝,沉溺到无法自拔。

我头晕目眩,一时不敢妄自猜测她有没有害怕,她沉默无声掩饰着恐惧,抑或者是根本没有办法发出音节,只是紧紧回应我的索吻,直至僵硬笨拙,瞳孔焦距模糊,停止了颤动。

哪怕是准备再充分的告别,也痛得这么锥心刺骨,魂淡。

其实我也很怕,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永别了。

眼中溅了一滴血,抬头用手指沾出来,它渗进了掌纹肌理中,风之刃缠在我的小臂上,伴随着脉动华光大盛。

苦涩在我的呼吸间疯狂滋生,将灵魂紧紧地束缚在恶魔的羽翼之下。

我有一把风刃,锋利的只让人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