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肮脏愈救赎

微笑时是迷人魂魄的帅,杀人时是无情迅速的酷,完美。

​​“你是谁?” 

我噙着笑,抬起他的手腕,羊脂白玉般的皮肤,来回穿梭着几道浅蓝血管,清凉诱人。 

“我是神的孩子呀。” 

他咬着唇笑,清清绰绰的站在那,歪头直视我。 

怕你不成?我对上他视线,明明和我差不多年纪,却柔嫩许多。 

我用拇指反复摩挲着那些略显细弱的血管,狡问:“如果被我咬上一口会怎样?” 

他‘咯咯’笑出声,白袍一尘不染,偏偏系着条黑腰带,映衬着点漆似的深瞳发丝: 

“可别咬我哦,我会变得很丑,因为你们的血太脏。” 

“是吗?”我轻轻向上面吹着气。 

真可惜,水酪般的肌肤,一个坏笑便张嘴咬开它,血冰冰凉凉溢进口唇。嗯,我喜欢极了的质感和色泽:“这样的话更应该得到救赎。” 

他微微发楞,旋即抽回手腕,变魔术似地从乌丝漆发间抽出一柄赤金双色匕首,欺身靠近。 

我挠头哈哈笑,这可是梦里,属于我随心所欲的地方。 

退上两三步,倒靠在深蓝色的滑轮椅中,眼前已形成了一堵实体的墙壁,将他挡在另一个空间。 

唔,满意。 

扭回头,却发现阳光刺眼,简直不是直射体,而成了散射物,刚要伸手按下摇控百叶窗的开关,在这片晃目的白中,放置着一件写明赠予我的礼物。 

我喜欢礼物,这个到处都是机械组合的房间中更是堆满了我收到的各种礼物、信笺。 

打开盒子,我心花怒放。想好好亲吻送礼的人,抱他原地转上三圈,或背他去外面跑步。 

是我一直很中意的全能家佣机器人,它的设计比十几年前人类的那些什么电子宠物狗,自动煮饭煲,避障碍扫地吸盘,冰箱升级管理器……完善太多。 

它基本上是个完美的家务管理能手,对于我这种跻身一流懒汉行列的家伙来说,没有什么礼物能比它更合心意的了。 

摁下圆圆脑袋后的开关,它开始卖力地清扫房间,顺便放上几首星系冠军赛的TOP歌曲。 

嚼上一块加入了绝无成瘾性伤害的人工合成口马口非剂的口香糖,从椅子手柄下抽出信息输出电极贴到太阳穴。  

将脚跷到桌子上,双手枕在脑后,兀自跟着旋律闭上眼睛点头晃脑。 

信息电极把一天的新闻自动转换为画面语言输抵大脑,加上口马口非产生的致(……)幻作用,我便坠入了一片嗑(……)药后的云深迷雾状态。 

什么是生活,这才是生活。 

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音乐停顿下来,打破了我隔开现实的意识屏障。 

三成清醒中撑开眼皮,四周的一切似消融的巧克力般软化扭曲,堪堪奔流进机器人大功率张合的吸盘清理器中。 

它眼睛部位闪烁着红光,发出嗡嗡噪音。 

噢,我的天。 

屋顶没了,墙壁消失,我大叫一声扯下电极,冲倒他跟前紧紧拽住我那双被它吞下一半的,装有燃料推进器的懒汉跑鞋。 

我攥起拳头向它示威 ,再不松口就要小心了,光影闪烁的脑袋下方,一串花体签名用银漆喷在那里——是我。 

豁然失笑,松开手,气的讪讪皱眉,追踪是你的擅长,那逃跑是我的专业,这有何难,也罢。 

轻松的来上个后空翻,越过滑轮椅,宛如一个被风吹淡的水墨背影,我已从房间消散,淡入到一条阴雨绵绵的公路上。 

沥青被雨水润湿的黝黑,看不到来方,也望不见尽头,在无边的荒漠上无休止的延伸。雨不大,细密而温暖,象一片灰色的纱嶂,笼住一切,贴到脸上实在是除了妩媚而温柔,就没什么贴切的比喻了。 

貌似没有目标,弄不清方向,但在这样的公路上散步,我的心情被惬意无拘无束的填充着,脚步都有弹性起来。 

如果不是那辆从身后疾驰而来的冰柜货车,说不定我会来上一段自演自赏的RAP呢。 

橡胶车轮同路面一样墨黑,几乎擦着路面溜过来一样,它急急驶过,并不停下,驾驶室里的男人却向我伸出了手,示意他拉我上车。 

棒球帽下清澈一览的蓝眼睛诱惑了我,我着了魔。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以懒著称的我竟然开始奔跑,就为了握住他强壮有力的指尖,俨然追逐太阳的夸父。 

所幸没费什么力气,我就跳上了卡车,钻进驾驶室抖落发丝中镶嵌上的雨滴,给他一个明快的笑容:“嗨,迈克尔。” 

“嗨,你好。”他微微在嘴角勾上弧度,天兰色衬衣,干净洒脱。 

噢,又是极大的诱惑,我很少见像他这样能把薄嘴唇演绎得如此性感的人。 

我要醉了,醉得彻彻底底。 

不过,不等我醉,黑洞洞的枪膛便会是最猛的一剂醒酒药,他拿枪指着我用最无辜的眼神看过来,那些瞳仁中的光一定是暴雨破云后的蓝天。 

“我原谅你,虽然我知道你是谁。”我照旧用手帕擦干手,不当回事。 

“这就好,我不用等了。”上膛开保险,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微笑时是迷人魂魄的帅,杀人时是无情迅速的酷,完美。 

子弹呼啸飞来,我向后平倒过去,跌出车外,重重摔落在黝黑坚硬的公路上。 

别为我担心,铅弹头只不过是高速旋转着摩擦过空气,产生了些热量和振动,以和我的身体平行的运动轨迹穿出驾驶室罢了。 

我混迹于千丝万缕的雨滴中,像颗隐形的水珠,悄悄渗进路面。 

真遗憾,你我如此短暂而敌对的照面。 

真遗憾,你我如此短暂而敌对的照面。 

沥青混凝土面层,砾石砂隔离层……,真怀疑自己进入了空调的过滤净化系统,浓浓的泥土腥就要让人窒息时,我掉入了清凉的河水中。 

这里是晶莹无暇,剔透闪烁的活翡翠。水草婀娜柔曼,遮掩住银红斑斓的灯鱼…… 

小腿微痒,低头看,渐生出片片鱼鳞,腰腹以下连成一片,已然是条灿红的鱼尾,难为情地抓抓头朝着那边探头探脑的水龟讪笑: 

“不好意思,现了原形。” 

双臂前伸,尾鳍一拍,如梭般蹿离水面,手一揽勾住水面无人的小船跃了上去,斜斜躺下,尾依然搭在船边,垂在水中,任由挽纱般的宽鳍随波浮动,映出月影融融。 

水道两边是繁盛的竹林,箜篌声声慢,从疏密无序的枝杆另侧传过来,尖长的竹叶层层叠叠,想要满满盛住月光,却不免有两三缕遗漏,落到船舷,风过时,懊恼的沙沙颤响。 

好一个幽雅的景致,好一段迷怡的时刻。 

只是…… 

唉,我极不情愿的飞速翻离刚刚躺着的地方。片片竹叶化作刀尖利刃插入船板,还未缓过劲来,末肢下端一痛,翘起尾,手指粗的水蛭叮在鳍上,大口大口的吸血,小小身材吹气般膨胀。 

“慢点慢点,喂你一个我这身血还是够的,这下我们扯平了吧。”我忍不住打趣,心情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