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谢,我在等人。” 很奇怪,我不知道在等谁,可这个念头就像刻进心坎上的一道旧痕。
天是那种稀释过的墨色,浑浑浊浊,冷淡肃杀。
地面则是敦厚纯熟的赤黄色平原,无级限绵延开来。
天和地,灰和黄,仿佛暗中较劲,互相吞噬般逼仄压迫。
我站在荒原的中心,渺小而单薄。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飞鹘虫豕,有夹着沙的风从天盖以上和地层之下奔过。
一朵雪白瓣,殷红蕊的小花躺在掌中。身边是一汪清泉,水滴从卵形的凌空石中落下,盛在井口大小的荷叶形石雕中。
我从未见过那样清澈深邃的泉水,清澈的不可玷污,也无法玷污,深邃的如从遥远的鸿蒙之初走来。
只有水落下,不见泉溢出。
一滴击起数个涟漪,一层接一层,有澄明的蓝光从涟漪和涟漪间的皱褶中映出,疑似雨后天空的倒影。
一抬头,天依然昏黄抑郁。
有个黑点出现在天际线上,有花藤般的道路在前面蜿蜒引道,是辆巴士,俄顷已到面前。
我并不吃惊,定定看着它在不远处停下,打开车门,降下升缩梯。
车内空无一人,却涌动着暗风的气息。
有声音从气息中分离出来,沙哑迷人:“上来吗?孩子。”
这声音背后有宁静,有玄迷,有五光十色和暖暖的黑暗。
我几乎要迈步,和每一个受到幽灵蛊惑的影片主人公一样。
然而摇摇头,看眼手中的小花,舒展的犹如荼靡:“不,谢谢,我在等人。”
很奇怪,我不知道在等谁,可这个念头就像刻进心坎上的一道旧痕,从不消失,也从不愈合。
重重鼻音的轻叹,带着森林薄雾的宽容,车门掩合,巴士不再停留,徐徐驶离。
来时匆匆,走的却极慢极慢,像依依不舍的漂泊客。
那个余音还在耳边盘旋:“这可是通往那个世界的旅程,那个世界……”
突然心尖一丝后悔,竟想拔腿追上去,可是车辆驶过,不留任何痕迹,仿佛从来就没有过那条道路。
我便只能眼睁睁看它像航行于大海的帆船,消失在暮日下,无处寻踪影,自己却迈不开一步。
罢了,罢了,迟早都会去。
低下头,再视这掌中花,不溢泉。
苍茫天地,我在等人。
可谁会等我,而我又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