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安魂曲 67

世上最危险的莫过于毫无理由的爱。

握着卡蜜拉纤细灵活的蛇腰,克劳利攀到了销魂的巅峰,他在那极乐脱力的一刻想哭。这令人生厌的本能的欲念,无休无止,在狂欢浪潮中精疲力竭。说到底摆脱不了控制和权利的实质,有多少只关乎爱?他比谁都清楚。

他在向欲望屈膝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种耻辱感,那几乎是种无法容忍的堕落。人为什么不能完完全全的控制自己?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人为什么不能在这场战役中获胜?

云雨之后无人说话只剩喘息,一段长长的静默接管了卧室。

克劳利全身赤裸,脖间只挂着一条领带仰面躺在凌乱不堪的床具中,两个女人分别侧俯在左右,指梢窸窣抚弄着他体毛上的汗液,他的肉体不再像十年前那么骁勇善战,只要几天不做划桨运动,体脂率就会上升,腰间赘肉就会隐约可见,试图盖掉请私教辛辛苦苦雕琢得来的几块腹肌。

三十八岁的大老爹究竟赢了还是输了?他不敢去寻找答案。

闭上眼睛使劲想摆脱脑海中那个可怕的概念:也许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奴隶。

演出已落幕,玛莎对自己导演的作品还算满意,她换了一副表情,坐起身打破了沉默,声音低落冰冷:“卡蜜拉,你可以回去了,休眠。”

卡蜜拉没说话用一只胳膊撩开蓬发撑起头,千娇百媚的望着克劳利,她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柔情似水的询问眼神。

克劳利半坐起来搂住玛莎试图改变她的决定:“亲爱的,她就是你,有什么区别?我们可以一起玩乐,为什么不可以一起……”

“有区别!她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我,但对你来说不是我。”玛莎的声调一下子尖锐许多。

“亲爱的,我都被你搞糊涂了。”克劳利挪出一只手摘下该死的领带扔到床角。

“别装傻克劳利,只要我活着,她永远只是个家庭服务型高级智能情趣娃娃,干完她就要让她回到应该呆着的盒子里,关机等待下次再使用,这张床只属于我们真正的人类,不要混淆了亲爱的。”玛莎嘴角一点点下沉,鲜红的唇色在一番亲昵后不复存在,郁结盘旋。

“是你说让我如待你一样待她,我只是遵照你的意愿,希望你开心。”克劳利摁住发胀的眼眶,他知道家务事无论对错,先道歉才是应对之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爱你。”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亲爱的,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我的家族拨给你的竞选基金。”每次玛莎都要抛出心底这条最自卑不堪的猜想,其实她将自己吓得瑟瑟发抖,暗中期盼丈夫斩钉截铁的否定。

“听着亲爱的,你是灵魂,她是肉体,惟有灵魂长存,我爱的是你。”克劳利苦笑着满足了她的期待,从两个女人中间脱身,站起来穿好睡袍,他能把轻蔑用低沉的嗓音说出无比诚恳的味道。

“你爱我什么?”

“玛莎,我完全可以套用一个我们共同回忆中的某个小细节小片段,加上一段感动表白,再加深情拥抱的模式来回答你,但我不想那样做,爱本来就难觅行踪,毫无理由。”克劳利无疑是聪明的,他知道这种说法比老套公式来的奏效。

世上最危险的莫过于毫无理由的爱。”玛莎喃喃吟语。

“没错亲爱的,下个月就是你我在这条危险道路上走过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派对,假如时间和陪伴都不能证明爱,那还有什么足以证明呢?一起去喝两杯怎样。”克劳利从脚凳上拾起那件柔软丝滑的和式睡袍,醛的香味还没有淡去,像刚刚熄灭烟线未散的蜡烛的味道。俯身披在玛莎肩头,耐心等待她整理好衣物和发型。

“我要伏特加。”玛莎笑了,向克劳利伸手示好。她的白马王子依然驻守在身边,没有消失。但在她心底有片荒漠,时间和陪伴什么都不能证明。有的只是打着爱之名义的伤害和操控,她是荒漠中心独舞的傀儡。

没人回头看她,卡蜜拉目送两个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脱下在激情中被撕破的女仆装扔进洗衣篮,撤换掉一片狼藉的床单,简单清理身体私处残留的液体,喷洒完抗菌清洁剂,套上件玛莎备用的睡裙,她打开衣帽间的门。

环绕四周的感应灯条逐一响应,打亮了盛放着一件件璀璨华服的椭圆空间,正中躺着一只香槟金色的磨砂盒体,两头流线型收窄,流淌着金属的冷硬光泽。当初请设计师按照衣帽间风格量身定制,是件集装饰性和实用功能与一体的现代艺术家具。女主人可以坐在其上骄傲的审视自己的武器,换上战袍,攻城略地。

最后的最后,这里是卡蜜拉的容身之地。触动开关,盒盖柔顺的侧滑向一边,她躺了进去,眼帘低垂,熄灭了眼底的光。她是附带居家全能型的定制款情趣娃娃,这是她冷冰冰的出场包装盒,一座金灿灿的华服包围中的墓穴。

休眠的她面容平静美丽,完全符合定制者的要求:风华绝代。

岁月不会触碰,烦扰碎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