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安魂曲 60

兴高采烈的男男女女都忙着扮演别人,只有他继续扮演自己,惬意自得。

Lee这个魂淡是忘记给自己扎几针止疼药了?还是故意的?以报复先前在车上出格的索取?

还好大量洁净的血液输入,分解的血能开始修复伤口,他扯下一块无菌绷布缠住腹部。

镇静剂的后劲让阿方索头重脚轻,他是血族中罕见的乐观主义者,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认为自己会死,即便是曾经几次濒临死亡的体验,都没有让他放弃过自己永不消逝这条信念。

这次也一样,只是无数小挫折中的一个,毕竟他要活下去,一直活到去星辰大海旅行,他的嘴角浮起微笑,沉沉睡去。思绪漂浮到某个遥远晦暗的地方,也许是虚实难辨的森冷梦境,然而足以百般流连。


连续狂欢了几天,阿方索逛的膝盖酸痛,但他摸摸腰际鼓鼓囊囊偷来的财物心满意足,虽然从离世的老神父手上继承了教堂,但他并不安分守己,他喜欢四处游荡,没错……也许心底深处在期待着什么,隐隐地渴望和不甘一刻不停的鞭笞着他去寻找、去填充虚空。

穿梭于狂欢节彩车的庞大游行队列里,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便会捞得丰厚收获,那些兴高采烈的男男女女都忙着扮演别人,只有他继续扮演自己,惬意自得。

踩着广场上匝积的果渣、彩条、垃圾,他分开熙攘的人群,踱进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小街,顺手摸了两个街口水果摊贩的橙子。

啧啧,成色真好,他暗自赞叹,金黄色紧致的外皮,沉甸甸的手感,他尤其喜欢剥开橙子时手指上萦绕的味道,用指甲在橙皮上轻轻划开一道,那种马上溢满空气的沾染些许苦味的清爽芳香,闻起来心都要醉了。

在掌心中抛掂着香橙的份量,思索着天亮前要不要去妓馆花点战利品,找那个总是对自己抛媚眼的异域姑娘大战一番再睡个好觉。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需要休息一下,那种真正的休息,否则明天别想再开张收入了,疲劳对他的小癖好来说会提高职业风险,怎么说他也是靠头脑和技术吃饭,才混到行业中佼佼者的地位。

每次胜利收获后都要来点犒赏,大小不限,象征着在神灵眷顾下有所得有回报,总之是业内默认的规则,否则会触霉头。还是把钱花到这里吧,阿方索叹口气推开一家小酒馆的木门。

酒馆由一处地下酒窖改造而成,名为「独脚」,据说老板是个失去一条腿的老海盗。需要沿着两段狭窄的木梯走下去,随之迎面扑来的是膨胀污浊的空气,本来就不宽敞的空间挤满了游客,搅动着昏昏沉沉的光线光线,他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位置,寻思着要么去不远处的赌场歇歇脚,反正今晚到手了好几个纨绔子弟的钱袋。

就在他转身返回木梯的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角落独坐的侧影。

手中抛到半空的橙子有一个没接住落空了,砸到地面‘咕嘟嘟’滚远,被来回忙碌的酒保踩成稀巴烂,清甜的香味压过酒鬼们的体臭冲进阿方索鼻腔,周围的空气彷佛被这芳香点燃了,消耗殆尽,他揉揉眼睛尝试深呼吸,却发现喉咙火烧火燎吸不到气。

双脚似乎深陷酒馆泥泞肮脏的地面拔不出来,顿时天旋地转,他中了魔法般,用比任何酒鬼都醉的步态,摇摇晃晃挪到角落,呆呆地望着灯影绰约中的人。他的晨星,他的维纳斯,可以这么说吗?管他呢,反正那些文绉绉的宫廷雕塑家都这么称呼心上人。

他日日夜夜寻觅不息的空虚找到了答案,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像灼伤的眼睛终于被冰块触碰,痛苦溶解,自此毕生迷恋。

精致的狂欢面具扔在一边,爱弥儿穿着一袭紧身男装坐在小方桌前,黑色天鹅绒长袖短上装,点缀几颗做工考究的珍珠胸针,腰际配把手柄处嵌蓝宝石的短剑,头发卷起约束在一顶男式扁帽下,眉宇之间英气明洌,让她即融入黑暗又跳脱了出来。她独自一人认真的玩着扑克,神情严肃,遇到卷边的纸牌,就用纤细的指尖把它们一一抚平。

那种欣喜若狂的情感从背后推动阿方索上前磕磕巴巴的搭腔:“我……我可以拼桌吗?”

爱弥儿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翻开下张纸牌。

“知道吗?按照传统,狂欢节的夜晚你不能拒绝递给你的橙子,否则会有厄运,我用橙子换位置。”阿方索‘砰’的将手中剩余的幸运橙压在纸牌上,从身后一个睡着的酒鬼屁股下抽出木凳,任性的强行坐到对面。 酒鬼摔倒在地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嘟囔几句,钻到桌底继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