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暗红,犹如宇宙深处最臭名昭著的魔法,自此万劫不复。
帕西诺的战局已是尾声,指挥系统由于电磁干扰一片白噪,他摘下头盔扔在地上,叫住路过身边正在押解被捕者的警员,将失败的羞辱和愤怒倾注在硬拳上,如雨点般狂揍走霉运落网的反抗者,看到对方和着碎牙从口中喷出的血沫,让他又了些许的心理补偿。
回去的路上,Lee坚持让克里斯汀开车,自己在后排照顾阿方索。
终于离开了南区,路灯逐渐明亮起来,一盏盏从车道两旁飞驰后退,车内光线忽明忽暗,克里斯汀不停从后视镜中观察后排的情况,每次看到阿方索痛苦扭曲的表情,她就被一种懊恼包围。但是这种懊恼有个致命的缺点叫无可奈何,因为即便时光倒流,她也只能重复同样的行为,触发把大家卷进来的后果。最后不过是相同的开始,相同的结局。她没有其它选择,无解的懊恼,像个怪圈牢牢困住了她。
“我们去哪家医院?最近的在哪里?”路况好一些后,克里斯汀把车开的飞快。
“是银……Lee,……是猎人。”阿方索从刚才起就反反复复念叨着克里斯汀听不懂的单词,他的肺听起来犹如有个大洞的破风箱。
“不去医院,回西西佛斯。”Lee探起上半身在副驾驶前的置物箱中急切的翻寻着什么。
“开什么玩笑?!”克里斯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有开玩笑,回西西佛斯,快点!”Lee斩钉截铁的回答,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不是担心阿方索的小命,而是担心车内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人类的处境,和重伤的野兽同车,无异于与狼共舞。
在虚弱的阿方索失去理智控制之前,他和克里斯汀还可以争取点时间。
终于,Lee在车窗上方的遮阳板夹层里摸到了以防万一情况下使用的备用注射器,交给克里斯汀嘱咐道:“这里是强效镇静剂,假如我让你使用,你再用,知道了吗?”
“明白,可是用给谁?”克里斯汀一头雾水撅起嘴,平时一贯怯懦讨好的Lee此时略带命令的强硬口吻让她有点小不快。
“阿方索,随便扎哪里都行,别伤到自己。”Lee用安全带将阿方索固定在后座上,血在黑色皮革座椅上洇成了一大滩,像堆突然间有了实体的潮湿暗影。
银屑和着弹片伴随肌体组织的收缩在体内缓慢位移,像有人在那里强行植入了一块炽红的烙铁,灼烧般的痛楚疯狂掠夺着阿方索的理性。他开始幻听,耳际尽是陪伴爱弥儿那家伙在皇家歌剧院看演出时的曲调,余音袅袅中她满足的舔唇喘息,猩红撩人,重重帷幕后她懊恼又迷醉的眼角,深蓝天鹅绒高背椅上她落寞紧蹙的眉头……。阿方索断断续续哼哼着支离破碎的走调曲子,靠着这些记忆残片,抵抗血族自身最原始残暴的那份兽欲,这种对抗让他精疲力竭,甚至有一瞬渴望死亡和随之而来的释放。
他不想伤害身边的人,至少不是现在。然而恶化的伤口将他强行拖往野兽乐园,本能的他想汲取血液来修复损伤,视野的边缘不断闪烁着血色丝线般的震颤,明明灭灭,它们张牙舞爪意图攻占整个眼底。车内两颗人类鲜活的心脏奏起迷人的和声,藤蔓般的血管吟唱出湍急的夜曲,演奏着狂野的激情和更狂野的罪孽。尖齿在口中蠢蠢欲动,撩动饥渴,他忍不住扑向驾车的女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幻影在他周围肆虐。
“冷静一点!阿方索!”Lee用力将其压回座椅,他还没能挣开安全带,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听着克里斯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开好车,拿好注射器,我示意你用药的时候,先靠边停车,慢慢来,别怕,明白了吗?”
Lee打开车载小冰箱空空如也,没剩下一包血浆,这个懒惰的家伙每次都这样,真要命。他咬牙伸出手臂挽起衣袖,决定帮阿方索缓解些许痛苦,Lee觉得自己在玩火:“来,饮我的血,坚持下去,克制点。”
血,那抹在他人脖颈和爱弥儿唇角绽放的暗红,犹如宇宙深处最臭名昭著的魔法,自此万劫不复,束缚他们在血色深渊中沉沦,又在残忍快感中复生。
那血,是暗夜生灵不朽的象徽,召唤他们祭献灵魂宣誓效忠,鞭挞他们成为俯地谦卑的信徒。
阿方索彷佛看到爱弥儿朝自己伸出手,邀请他在古老神秘的花园中共舞,星光从天顶跃到她的眼眸。
无法离弃,不可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