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安魂曲 34

月光倾落,在地面破碎的彩绘玻璃渣里闪耀,轻抚茕虫低鸣的生命须臾。

偏离主干道,沿着灰郁高挺的松林斜路,驾车行驶大约几公里,就会看到一片空旷的草地。视野尽头处,是朦胧月色下波光粼粼的西西弗斯湖,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这片空地中央曾耸立着的哥特式建筑也被称为西西佛斯教堂。

气势恢宏的教堂年代过于久远,如今却残破不堪,像一头落寞孤寂的陋兽。地基虽然庞大,但地面建筑却有三分之二均已坍塌,只剩下侧翼一座礼拜堂,经过修缮后尚能满足正常使用。

杂草丛生的断壁残垣中,残留着数排尚未完全倾倒的大理石束柱,它们高耸峻峭,带着穿越古老岁月的尘屑,直抵巨兽般的肋骨拱架。牛奶般的月光从袒露的穹顶骨架间倾落,在地面破碎的彩绘玻璃渣里闪耀,轻抚茕虫低鸣的生命须臾。

刻有精妙浮雕的风化裂石间隙,神色冷凝威严的石像鬼杂乱卧立,野花草籽年复一年的繁衍生息。废墟的中部,矗立着一座建筑结构勉强完整的钟塔,在静谧星光中直刺夜空。

在它笔直的、宛如骑士之剑那样锋利高耸的尖顶顶端,女武神瓦尔基里般、展翅持矛眺望战场的天使铸像屹立不倒,她映在月中的完美剪影,是你隔着大片松林从远处看过来,唯一能发现西西弗斯教堂坐标的符号。

穿着铅灰色连体工装的克里斯汀正忙着将地板上一片破旧木条翘起来拆除,用新的替换上去,前天她清洁地板时,差点把脚陷进去扭伤。

这破教堂真是有修不完的地方,干不完的活,就连这块破地板也是自己量好尺寸,费了好大的劲用废旧木板,刨凿打磨草草DIY制成的。

最后一颗铁钉被稳稳的敲进地板后,克里斯汀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把铁锤橡胶锤之类统统粗暴的扔回工具箱,享受着从礼拜堂敞开大门中吹进的习习凉风,风中有种惬意的味道。

远处,草地的边缘响起阵阵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古董级野马老爷车出现在视野中,沿着平日里自然碾压而形成的“S”形车道行驶。绕过那片同样古老凋敝的墓地,最终停在礼拜堂门前。

阿方索阴沉着脸从驾驶室钻出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飞行员墨镜,硬靴踩到地面,啪一下摔上车门。

“火气很大嘛,帅哥。谁让你不爽了?”克里斯汀叉着腰走到门廊的台阶上。

“关你什么事?”

“拜托,不关我什么事?擦玻璃,修地板,做饭……去超市给地下室那个废柴采购日用品都是我的事。”克里斯汀气归气,不过她还没打算离开这个栖身之地,至少短期内没有。

“你的工作内容就是当好这一堆破烂和Lee的保姆,我发你薪水了,所以闭上嘴好好干活,要不然就走人。”阿方索真后悔当初不该收留她,挺好看的姑娘,却多少有点小烦人。

“你!你,你……哪个神经病大晚上的戴墨镜啊!”克里斯汀语塞,狠狠白了对方一眼。

“就像我这样的神经病会戴啊。”顿了顿,阿方索嘴角挑起坏笑突然凑近克里斯汀,“少废话,Lee在哪?”

克里斯汀的心狂跳像过了一阵电流,真想扑过去咬住眼前这个可恶家伙的性感下唇,可惜……她不由自主微微叹口气。“唉,他宅在地下室里,等待神父大人的解救。”

“谢了。”阿方索大步流星穿过礼拜堂成排的长椅,经由小圣祭坛旁的侧门,走向长长回廊上的储物室,将克里斯汀的怨念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