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大致点缀出它们的坐标,而他们本身只化作模糊的黯斑,恍若不曾存在过。
“谋杀……?”汉娜极力压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匿名电话和马克杯的元素瞬间在脑海浮现,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表态:“天呐,爱丽丝你疯了吗?我们做的是新闻,不是写小说。”
“没有太大区别亲爱的,新闻从来无真相,有的只是角度,你不懂吗?别畏手畏脚的,我们一起做点什么。”
“为什么?”汉娜的问题有点笼统,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个漂亮瓷娃娃的任何动机。
“我总想起母亲死前躺在那张苍白的盖尼床上,头发稀疏到连头皮都能看到反光,虚弱无力形如枯槁,拼命的咳着血,她的肺听起来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身上插满各种管线,监测仪器在四周冰冷的闪烁……。”
“那张病床和母亲一起散发着死神降临的味道,口臭,尿臭……肉体和灵魂同时腐臭的味道。”
“有一天我去吃午饭顺便买包烟,回来的时候撞见她拼命揪着一个男人的袖口,痛哭流涕的哀求他别走——求求你,留下来陪陪我们,我答应你马上就死,我保证我很快就死,不会太久,我保证,求你。”
“那男人满脸鄙夷和厌弃,无情的甩开手,想离开的意志那么坚决,她瘦小的身体几乎被从床上拽落到地面。就像以前他决绝的离家,拎着打包好的衣物,母亲抱着他的腿痛哭,被拖到了门廊台阶下才肯放手,无可奈何的看着他驾车远去。”
“见了鬼了,你能想象到吗?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哀求曾抛弃我们的贱男,说什么保证马上就死……毫无尊严,卑微的像条母狗。”
“可笑的是她一直拖拖拉拉,直到几年前才死,葬礼过后第二天医生告诉我,鉴于家族病史,我有53%的几率是同样的死法,自此以后,每天早晨睁开眼睛,我都活在有一半以上机会被死神挑中的概率中。” 爱丽丝仰望天空,缓慢的吐着烟:“说真的,反复品尝这种朝不保夕的滋味,会让人发疯。”
“我猜,总有一天我也会躺在上面,无能为力的任人摆布,可能也会苦苦哀求什么人吧,在那之前我不想毫无存在感的活着。”
“在这可悲的短暂生命中,我不需要活的多么深刻,我想活的有存在感。”爱丽丝停顿片刻,眼中掠过几缕阴云,仿佛沉浸在某种恐惧的余音中。
汉娜张张嘴却又把安慰的话咽了下去,对于一个复杂的人来说,大概安慰没有任何作用。
“汤姆告诉我,跟对人会获得更多的优势资源,于是我跟他睡了,没错,现在我成了主编助理,手握更多权限,能接触到更多手握权势的人,让我们共同来开发这些潜能吧,一起做点事证明我们的存在感。”
爱丽丝露出某种近似赌徒的笑,长吸口气,扬手将烟蒂弹向身后,尚未熄灭的猩红烟头在深色天幕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追随重力,义无反顾的坠落。离开护栏,朝汉娜靠近,近到肩并肩贴着她的耳侧轻声说:“汉娜,我也把那句话送给你——跟对人,会获得更多优势资源。”
哦,汉娜慌张的小步后退,将手伸进衣兜,握紧小药瓶暗自质疑,跟对人……真的吗?
“这里可是崩坏之城布鲁克,看在上帝的份上,亲爱的,没有存在感,还不如现在就跳楼自我了断。”爱丽丝抛下最后一句话,离开了楼台,独剩汉娜留在原地僵直的站立。 夜色已完全侵袭了整个城市,远方那些脏兮兮的建筑群隐入黑暗,灯光大致点缀出它们的坐标,而他们本身只化作模糊的黯斑,恍若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