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安魂曲 20

“主人,我是谁?”她突然抬头问道。

褪色的记忆翻滚而来,在那间暗影幢幢的精美旅馆中,她夸张的跳起来嫌弃洗澡水太热,指责阿方索直视女士的裸体,叫嚷着让他滚蛋……。

这些记忆太过深刻,如同设置了循环播放的老电影,一遍又一遍在脑海深处上映。

她低温触感的皮肤,鸽血般动人心魄的泪滴,吮到舌尖微咸,发梢有雪松的清冽……。

时间中逐渐破碎的画面,在每个深夜折磨着阿方索。

无法停止,不可遗忘。那是他被诅咒的灰暗的年少生活中仅剩的彩色片段。

“我说过,我比任何人都会照顾你。”他的吻濡湿而热切,足以令人窒息。

昔日那个犹如覆巢之下的鹰隼雏鸟般倔强单薄的少年,已长成身躯挺拔的男子,他的眼神深邃,肌肉强健有力,散发着能轻易勾起异性原始欲望的魅力。

“你让我的生命有了意义,可你却不在这里。”阿方索放开她的唇,别过头去略微喘息。

她有点疑惑,但能清晰捕捉到对方体内翻腾的情欲。她抓起阿方索的双手,引导它们贴近自己的双峰,再沿着曲线优雅的小腹向下游走至私密处:“我在这里,完完全全属于你。”

“不,你不在,你什么都不懂。”阿方索的态度突然暴躁起来,一把推开她,起身从浴池中跨出来,奔到盥洗台边打开水洒,捧起冰水浇到脸上头上,好让自己冷静片刻,压制内心强烈的冲动。

“我擅于学习,可以很快改进。”她端坐在水中,反复判断该采用哪种方案应对眼前的情况。

“你给我闭嘴,爱弥儿。”阿方索握紧双拳,努力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咒骂。

“好的,主人。”她顺从的答应,带着她特有的沉思迷离的表情,望向阿方索。

“该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方索随便套上浴袍,拿着长绒大浴巾忿忿的将她从水中拽出来,从头到脚擦拭干,裹好横抱起来,走到主卧偌大的圆形床前抛出去。

她跌落在星空蓝的羽绒被中,像夜幕中的星子,修长的双腿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阿方索想起了自己当年写给爱弥儿的笨拙的情书:我爱慕你也怨恨你,你脚踝的曲线改写了我的历史,却无情的擦除走过的痕迹。

他端详片刻叹口气,伸出手掌捂住那纤弱的脚踝:“曾经在你需要盟友的时候,我弱小无能为力,这是我无法抹去的罪,现在我找到了更好的保护我们的方法,而你却不在……。”

“主人我是谁?”她突然抬头问道。

阿方索措不及防,哑口无言,焦躁的站起来回踱步,又折回床边坐下:“为什么这么问?”

“在潜入海岛别墅任务中,我看到了一幅画,画中人物的容貌和我极其相似……我是她么?”她低声陈述,大概从那时起,她开始思考一些异样的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阿方索追问。

“请稍等,存储在记忆单元,我有回放功能,播给你看。”她坐直身体阖上双目,似乎在搜索时间轴,片刻后睁开眼睛,光线从她的眼底流出,同步投射到柔性屏贴层的墙壁上,开始播放检测到的影像。

其实目标画面就那么十几秒,她挑出关键帧,将它定格、放大。

投影中的油画毫不起眼,犹如蒙满灰尘般,幽暗凋敝。

画的背景是枯骨堆积的地下墓场某个角落,爱弥儿斜靠在森森头骨砌成的墙壁上,血迹斑斑的铁链从心口贯穿,将她锁在身后用来悬挂尸体标本的角铁上。

她的心脏一定被严重破坏,只能麻木无助的任人摆。蓬松的长发污秽不堪,赤裸着身体。

她仰着头,虚弱的望着假想中的穹顶。是在祈祷什么?还是在等待希望?实际上她的瞳孔失神涣散,很可能接近失明,已经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血泪干涸在眼角,可是分明还有不肯熄灭的倔强。

火盏的光像沙粒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腐烂的左半边脸,甚至她的左半边身体都枯槁萎缩。有些切断的血管,外露的脏器,因裸露在空气中时间太长,都结了肮脏的痂壳。

不知名的食腐植物在她的血肉中扎根生长,伸出邪恶的蔓须将她缠绕。汲取了足够营养的植物,在黑暗中盛开纯白鬼魅的花冠。

异常美丽,异常残忍,她在那里,孤寂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