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尽头,是真正的漆黑。”
这是一个简陋但宽阔的地下室,长条粗石砌成的墙壁上,每隔十步距离就插着一支点燃的火把,火舌哔啵翻卷,昏暗的空气也跟着喘息搅动,远处海涛怒拍陡崖的声音传到这里,和那些粗石一起愤忿起来,发出阵阵沉闷有力的低吼,仿佛地狱野兽的巨掌随时要拍碎你的骨骼。
即便是史蒂夫Steve这样体格强健的血族,都几乎无法抵挡那似乎潜藏在黑暗中的无形压迫感,更别说那两个人类女孩,她们早已经抖成筛糠,像两片风中残败的树叶。
浓郁的松脂香揉杂着石室里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血腥味,混合成一种腐朽而又异常迷醉的气息,环绕着坐在靠墙无背条椅上的崔斯汀。他闭着眼睛,沉默的贴墙而坐,犹如此刻他可以融入坚硬的墙壁,自己的意志如蟒蛇蜿蜒,即可以浸入挂满石墙的武器、盔甲、锈迹斑斑的锁链刑具中,又可以跨越岩石在地底的黑暗中伏行,延伸至远方暴风雨下的海岸礁石。
这里是他的私人地牢,释放心中杀戮兽欲的领地,也是他独自祈祷试图获得平静眷顾的神圣祭坛,也许这种浸泡在猩红中的祈祷是奏效的,无论心中多么焦灼,崔斯汀睁开眼睛的时候,总是沉静且冷酷的。
他将视线缓缓挪向对面墙壁,那里安置着一个仿捕蝇草造型的刑具,一人高,黄金雕饰,六片巨大的金属镂空叶瓣舒展着,裸露出内壁上密布的寒光凛凛的钢刺,华丽阴郁的神经质作品。
一个女孩已被剥光衣物,赤裸着锁在刑具中,她带着恐惧抽泣着却不敢乱动,生怕刮到尖锐的刺。
跳跃的火光轻轻抚弄着她细腻柔软的肌肤纹理,漫射出一种美妙的韵律,那里有血液随着心跳奔流不息的声音呼之欲出,似一曲恢弘磅礴的交响乐,召唤着崔斯汀从条椅上站起来,靠近、再靠近。
她是他的猎物,掉进致命陷阱中毫无力量反击的猎物,他爱死这绝对的掌控力了。
拉下刑具一侧的咬合手柄、触发机关时,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的微笑。
齿轮啁哳咬合,六瓣金属叶片开始均速合拢,尖刺缓慢逼仄,把女孩的恐惧逼上了极限,她放声尖叫哀嚎:“主人饶恕我!求求您停下来,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史蒂夫救救我,主人我错了……。”
钢刺毫不留情的扎入饱满的皮肤,接触点先是轻轻凹下,再被随即涌出来的红色液体填满,汇成涓流顺势而下,像一座错落有致的有多个出水口的人体雕塑许愿泉。
金属尖刺的长度恰到好处,保证全身血液流尽之前,不会损害心脏。
女孩停止了挣扎只剩喘息,她不会很快结束生命,鲜血沿着脚下迷宫样式的金色凹槽奔跑,被导向底部的收集器。这都是崔斯汀亲手设计的,他的小癖好,再加上数不清多少次的练习推敲,成就了一位刑讯大师。
史蒂夫按照崔斯汀的吩咐,仔细查看过监控录像后,将两名负责清洁工作的女仆带到地下室,她们只是人类仆从,没有权限进入任何私密房间,但二十四小时内确实只有她们路过书房,另一个去书房敲门的便是史蒂夫自己。
他只知道被议长大人问责是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崔斯汀一个问题都没有提出,直接处死。那他会拿自己怎么办?史蒂夫手有些抖,神情开始恍惚。
该死,那姑娘像一颗被捏爆浆的多汁水果,血的腥甜气息围裹在四周,挑逗着吸血鬼,这种暗夜生物最原始的渴望。本能的,他忍不住产生了吞咽的条件反射,獠牙蠢蠢欲动,他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什么。
偌大的地牢中,强弱不同的两种心跳声交错在一起,像来自地底深处的战鼓砰砰巨响。史蒂夫觉得有种像利刃一样的东西,钻进了自己胸膛,酸涩又甜蜜,搅得连膝盖都开始发烫发软。没有谁能抵挡得了这般诱惑,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崔斯汀,他的创造者——他敬畏的主人。
崔斯汀的瞳孔深处隐约泛出猩红,欲望在那里翻滚涌动。而他压抑着,无言地踱回长椅倚墙而坐。在他眼神的授意下,史蒂夫拖着剩下的另一个瘫软在地尖叫哭泣的女孩走过来。
盛宴,靠近。
和着一首黯世的悲歌。
主人的尖牙无情的撕裂柔软的脖颈,湍急的血液汩汩盛放。
史蒂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单膝跪地,俯身在崔斯汀面前,捧起女孩的手臂啜饮起来。那芬芳的液体将这个年轻的血族,拢在暗夜的血雾之下,似羽翼般温存。
而崔斯汀似乎早已遗忘了这种温存,他的理智和冷静如身后厚重的磐岩,坚不可摧。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寂寞,仿佛石墙中永恒渗透的寒气。搅动了记忆,剜心刺骨。
他迷恋地下石室的厚重,火光攀爬在沟壑遍布的石壁之上,鱼鳞般暗影交织,浓郁的松脂融化在空气中,将他带向遥远又熟悉的记忆深处。——圣巴赫索城堡大型竞技场的半地下准备室,低矮逼仄的幽闭空间,闭上眼睛锁链琳琅,号角起伏。皮鞭驱赶着野兽,凶残的咆哮和绝望的喘息,饲喂着搏杀的勇气。
一时间,恍若时光倒流,熟悉的身影都重新叠加出现,崔斯汀竟噙上了一丝淡笑。
他在这里辅助多温迪斯淘汰羸弱的血族,研究怎样精确取出鲜血,给即将上场的同伴痛饮。强者在训练中生存,化身为氏族强悍的甲胄和基石。他挥不去爱弥儿内疚却又难抑杀机的眉间,抹不掉多温迪斯狡黠挑衅的表情,更忘不了露琪绝美侧颜上流下的泪。
那淡红色的泪,像一颗颗石榴石,潸然滑落。自己经常不知所措,只能温柔的拥吻她,把一颗颗泪吞进心底。就在石室中,他们听着外面你死我活的咆哮厮杀声疯狂做爱,在竞技场兽性肆虐、看台上残暴主宰、杀戮如雪崩倾泻而下的时刻达到高潮。露琪和他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时刻,诅咒获或罪罚都已不重要。
一低头,史蒂夫早已解开了主人的腰间扣带,将手伸进衣物,俯身在崔斯汀双腿之间,有技巧的抚慰亢奋的器官。随着压在喉底低沉的呻吟,他在史蒂夫湿润的唇舌间释放。
最后一声心跳,带着颤音,袅袅熄灭。
“心跳的尽头,是真正的漆黑。”多温迪斯的话伴着叹息在耳边回响,将崔斯汀拉回现实,他紧锁着眉头。
漆黑浸泡了灵魂,沉静重回神志。
“我就是漆黑!……可惜了。”崔斯汀整理好衣物,抬手勾起膝前年轻后裔的下巴,他很欣赏这种具有雕塑美感的颌骨,可惜美在失职面前,什么都不是。他厌恶手下失职,厌恶任何工作中的漏洞。
下一秒,崔斯汀的手指如铁钳般攥住史蒂夫的喉咙,随身佩戴的袖剑同步弹出,深深刺进肋骨间隙,穿透肺叶,只差分毫便可以刨开对方心脏。
“主人……我…”史蒂夫被惊恐攫住,一张口,血从鼻腔嘴角渗出。
“你知道的,我讨厌借口。”崔斯汀手腕施力,刀尖埋进更深,他原本就没有审讯的打算。失职或者背叛,都是无法容忍的。更何况狡猾的阿方索,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他只是依照过往的习惯,将所有涉事的人都杀掉用以惩戒,从不手软。只是这次,也许阿方索的信戳中了一个事实,血族的确衰落了,昔日的优势和荣耀不再。
所以,当他要抹杀掉一个自己亲手初拥的子嗣时,他犹豫了片刻。
“没有借口……我……”史蒂夫全身已感到轻微的麻木,他知道其实崔斯汀给自己留了余地。否则以他们之间天壤之别的力量差距,他早就心脏上插着利刃,僵硬的倒在地面,被送进焚化炉,或者扔到海滩上,等日出将躯体化成一堆灰烬,再任由海浪卷着泡沫无情的抹去。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在监控视频中……给我机会……”差点就永远无法说出这句话了,史蒂夫对崔斯汀危险性的认知再次刷新。 “你最好不要为了求生而撒谎,否则你将生不如死。”崔斯汀缓慢的松开手,抽出刀锋,放在舌尖尝了尝血迹,“指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