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猎物,但你没必要活着。

​​这还是我吗?

是的,这是我。

可我怎么能这么狼狈?

那张英俊骄傲的面孔,强壮有力的身体去了哪里?

我像一个魂魄,正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打量着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我在审视它需要承受多少份量的痛苦。

三组皮带将我紧紧束在十字架上,除了那头棕红色的头发还长在原出外,全身的皮肤皆被剥去。

肌肉群的轮廓清晰可见,然而上面布满了撕扯剔烂的沟壑。残存的血管如扭曲的蚯蚓蜿蜒在空气中,肋骨间肉被很小心的挖走,透过胸膜,甚至可以模糊的看到尚在跳动的心脏。

“噗嗵”,“噗嗵”……

我的头一直耷拉到了胸前,四处血迹斑斑,一刻不停滴淌着鲜血。

四周弥漫着冰凉的白雾,我立在冷库的中央,和伟大的耶酥保持同一个姿势。

但我知道我不是圣人,永远也不会是。我甚至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可照样冷得刺骨,痛得锥心。

我想解救这具可怜的支离破碎的身躯,却无法真实的触碰到它。我掩面不敢正视这种悲惨,惊恐颤抖又无可奈何。

冷库的门突然打开,冰雾像灰尘一样慢慢升起,再缓缓褪下去。

一个身穿着白色无菌服,戴着面罩的人类推着治疗车走进来,他散发的冷酷把我飘荡的意志慢慢压回躯体。

那种绝望的恐惧,再次清晰的被读取,甚至强烈的可以再次令我抬起这颗和骷髅没有多大差别的头。

他程序性笑笑,算打个招呼。虽然隔着面罩看不到什么笑容,但我能感觉到,那种刺穿肠肚,冷酷无比的笑。

我知道将又一次忍受我的地狱,我的末日,我的怨恨。

他以征服者的语气开始说话,指着推车上触目惊心的陈列品:

“想不到吧?你看,这数十管血液都是你的取样,这数十个组织切片来自你的各个部位。我真的很高兴你一直活着,为我们提供了生动的研究标本。”

我想嘲讽,舌头被血的粘性贴在上颚,发不出语音。

我想讥笑,嘴唇早被剥去,利齿森森分不清表情。

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引来戳骨剜心的酷刑,只有嘶哑的呻吟从喉底漏出。

我一定像一个十足的厉鬼。

戴上手套,他从容的向我走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住我的右腿股直肌,用锃亮的手术刀,仔细从上面分离开结痂的表层,再从新的创口处,切割下小指粗细的肌肉条。不时,锋刃划破动脉末梢,鲜红的血以极高的压强喷射到他的面罩上。

护目镜下的他专注、严谨,甚至有种沉静神圣的美感。于是,在血泊的倒影中,在利刃的反光下,我充当着最丑陋的配衬。

把肉条放入培养皿,最后再注射好防止感染的抗生素,他站起来投以凝视,专注的如同欣赏作品的艺术家,忽的凑前耳语: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猎物,但你没必要活着,我才是主宰。”

气流突然冲开舌齿,我喷出骇然狂笑:“我……用痛苦……为你们叹息……”

他微微色变,刀闪雪仞:“那你还是羔羊,可惜,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