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一世,爱一世

他一瘸一拐的跑到湖边,伸手向前空抓着什么,鼻尖不知是泪还是汗,沮丧不堪。

​​有没有什么好玩、奇异的梦?

怎么,这些还不够吗?

当然,等等,等等,让我再好好翻检一下。

想起来了,这个梦是关于……唔。

他躺在水色丝缎中,神情痛苦,浓眉拧住不放,双手狠命地抓住鹅羽靠垫,指关节都发白,平日里被我戏称为“假深情”的风流眼中,此刻有几分空洞无助。

因为我不在他身边,不能握着他的手,柔声细语,告诉他我知道他为我承受的一切痛苦,我会让这痛苦付出的有价值。

不过,我没有做任何事情,他仍然是我的王,这个国家的王。

孩子是我的。

大清早我就消失了,混迹在一堆仆从的后面,兜帽压得极低,远远站着,透过长长的厅廊往里看,身后是提着我行李的小威廉。

“您就忍心这么看着,不过去?”

给他一记爆栗,没好气地说:“早知道这么多嘴,当初造你的时候,就不该安上舌头。”

他像真害怕,缩缩脖子蔫了。

不愧是国王,忿忿的念着我的名字,再补上句:“一定要抓住他,尸体也可以!”

婴儿嘹亮的啼哭带着隐隐怨恨,响彻宫殿,窗外烟花齐放举国欢庆。

汗水湿透了他绣着白梅的黑色衬衫,自从我说了我喜欢这个白梅浮月影的衬衫后,他就没换过其他款式。

这个傻子。

接过侍女包好的婴儿,他几许疼惜慈爱,几许孤独幽怨,看得小威廉一阵唏嘘,我拍拍他的后脑勺叹口气:

“好啦,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原本已逐渐安静的婴孩蓦得放声大哭,他像感应到了什么,强撑着支起身子,虚弱的抬头环视周围,一丸水银般清亮的墨瞳,看得众人阴骨森森:

“你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说话?我能做到为爱接受伤害,你为什么要离开连个告别都不会?”

卫兵拨拉开人群,朝这边挤攘过来。

“快走。”我提住小威廉的后领,连拖带揪的从侧廊门晃出。

迈过几块石阶便是湖畔,湖面堪比铜镜,敛着我们昔日散步的旧影,湖中独独生长着一棵树。

墨黑枝干,银色叶片,此时正华光大盛,它是我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

“跟住了。”脚尖点上湖面,水波微晃,直奔湖心,道路正在关闭。

“原来在这里,我都不知道……”小威廉在后面大呼小叫,跟的踢踢踏踏。

“天生的大嘴巴,让你知道还了得?告诉了他,他不给我把树砍了才怪。”一手环拢树杆,一手摄起衣角盘上树冠,直闯顶部的浓云。

挨擦的云雾让出狭隙让我们过去,好了,一切都了断了。

冰晶结成的滑道交叉穿梭,伸向我要去的地方,软云堆积的坐垫正等着我踏上去,携我离开。

两界的大门点点关闭,最后的瞬间,我看见他一瘸一拐的跑到湖边,伸手向前空抓着什么,鼻尖不知是泪还是汗,沮丧不堪,全然放下了往日的高傲,曼声喃语:

“我不相信你真的要走,我不相信你真的这么轻易忘记……”

后面的,我已听不清楚,心中异常明了此生不会再见。

“就这么结束了?”小威廉赌气不和我乘同一个云垫。

云垫飞速滑动,有银铃挂在通道的冰壁两侧,风从上面跑过,琳琳琅琅。

我释重的叹气,却笑的艰涩:

“我无法左右,所以选择逢一世,爱一世。”

“就是这样才伤人。”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